一笑了之

一笑了之

世上有許多事情，都可以一笑了之。譬如別人罵你豬玀，你天生不是豬玀，何必認真呢？你何必臉紅耳赤地大發脾氣，與人大鬧呢？你只要假裝不聽見，或者嘻嘻一笑就罷了。

從前真的有這樣一個性情溫和的人。他是朱古微（祖謀）。那年他得了學差，到廣東去的時候，途經申江。某同鄉為他餞行，陪客中有個舉人，是個狂人，素來自賣聰明，喜好罵人。他看見古微先生身體生得不大，衣服穿得不佳，有些瞧不起他，問道：“你到廣東去，搭什么船？”古微先生道：“搭某某（船名已忘）輪船，后天啟程。”那個人狂道：“啊呀，不好了！這只船從前是專裝小豬玀的呀！你知道么？”古微先生笑而不答。他又問道：“你為什么笑？”古微先生道：“我姓朱。湖州人朱豬兩字同音，算我姓豬好了，算我是只豬玀好了。哈哈，哈哈。”

古微先生的氣量大不大？脾氣好不好？設或不然，他將那個舉人高聲高氣地大責一番，大罵一頓，豈不自失身份？設或那個舉人不服氣，兩個人扭起辮子來，打起架來，他還像個將赴任的學臺么？

他很認真，我不認真；他存心罵我，我稱他滑稽；他臉紅面赤，我心平氣和；他怒目而視，我面帶笑容。旁人看起來，還是我好呢，還是他好呀？

脾氣好的人，性情溫和的人，總得便宜，總不吃虧。罵生困難，笑除危險。你罵我罵——大家打起來；你罵我笑——事情就完了。許多事情——困難、危險——都可以一笑了之。歌曰：

笑，笑，笑！

今天我大笑。

笑，笑，笑！

大家快快笑。

笑，笑，笑！

為何你不笑？

笑，笑，笑！

人人應該笑。

原載一九四五年五月三十一日《新中國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