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船》鑒賞

作者： 楊光治

朱光甫

——謹以此詩獻給一九八五年六月和一九八六年六月長江漂流探險中罹難的堯茂書等七勇士。

一

漂流船，沖下激流!

設置旋渦和暗礁吧

設置野狼貪婪的綠眼吧

設置冰雹和六月雪吧

用饑餓、冷寂和陰森裝飾地獄之門吧

凌厲晶瑩的冰川國卻仍在痛苦之源誕生一個新的童話世紀，斧削的大峽谷回蕩著與獸相抗的剛強號子，空寂荒蕪的野地無人區升起第一縷挑戰的人煙。滔滔恣肆的巨浪，翻搗著，翻搗著一群年輕的龍。

生命與信念與噴薄的渴望之舟在生與死死與生的罅隙層穿行；假若迎面的巨壁讓它尸碎萬片，那么巨壁旁會有一萬朵浪花驟然開放，升騰起一萬道霞光紅焰把巨壁熔踏成它的墓碑，無需鐫刻什么，自有雷電般的回音驟雨般的腳步四處啊起，搖撼一代江山!

二

漂流船，沖下激流!

只有勇者敢把生命當作旗幟扛在肩上

只有勇者敢選擇失敗來鑄造青春銅像的底座

兇悍的棕熊啊，你伺機的目光已惶惑

連綿兩岸的群山啊，你佇立萬年可曾是專等檢閱這個

漂流的方陣——

天穹之下，發瘋的巨蟒扭動著咆哮著，震落一個個赤日，讓夜預兆挑釁的滅頂之災。漂流船，又一次落入魔掌浪谷，站立時，少了七名勇士，只感到身后有七股潛流在推波護送著，漂流船抖擻著向前沖去，向海沖去!

勇者的生存方式是選擇搏擊。讓頭顱撞響黎明的啟明星；心，化作一支疾箭，刺擊古老凝滯的史詩。讓天空目眩，在一陣惡心的嘔吐之后，胸中積沉的風暴飛進成一束給英魂的帶血歌詞——中國，已開始在巨浪中漂流!

漂流船，沖下激流……

雖然是“緣事而發”，但它仍然是抒情體而非報告體的散文詩。

我很佩服詩人駕馭語言的高超本領。“斧削的大峽谷回蕩著與獸相抗的剛強號子”，“生命與信念與噴薄的渴望之舟在生與死死與生的罅隙層穿行”……創造了氛圍，描敘了行動，表現了漂流者面臨的巨大艱辛和無畏精神。“讓頭顱撞響黎明的啟明星；心，化作一支疾箭，刺擊古老凝滯的史詩”，形象地揭示了漂流的重大意義。“……一萬朵浪花驟然開放，升騰起一萬道霞光紅焰把巨壁熔鑄成它的墓碑，無需銹刻什么，自有雷電般的回音驟雨般的腳步四處響起，搖撼一代江山”，想象與描繪構成了壯麗的意境，奏出了動人神魄的樂聲。詩沒有寫漂流的具體過程，也不必寫(否則就啰嗦得不是詩!)，也寫不盡(散文詩的篇幅是短小的呵!)。詩人的崇敬之情卻相當充分地表現出來了。

詩是精粹的語言藝術，創造意境，抒寫情懷，表達哲理，都全憑語言。有人以為散文詩在語言方面的要求不如一般詩那樣高，這種想法是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