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鑒賞

作者： 曹增渝

許地山

急雨之后，蟬翼濕得不能再飛了。那可憐的小蟲在地上慢慢地爬，好容易爬到不老的松根上頭。松針穿不牢底雨珠從千丈高處脫下來，正滴在蟬翼上。蟬嘶了一聲，又從樹底露根摔到地上了。

雨珠，你和它開玩笑么?你看，螞蟻來了!野鳥也快要看見它了!

許地山是從本世紀二十年代初期即以小說馳名文壇的作家。他的作品風格獨特，韻味醇厚，富于傳奇色彩和玄想成分。據說，由于他嫉憤于人世的污濁，衣著打扮也常常不茍同于世俗。“五四”前后他在燕京大學讀書的時候，頭發老是蓄得長長的，頷下留著山羊胡子，指上戴著亡妻遺留下來的翠玉戒指，每日總是穿著下緣毛邊的灰布大褂，練寫怪模怪樣的梵文。有研究者指出：“他對人生的理解自成義理……‘哀’‘愛’兼有，似乎對現實人生疑慮百端，又似乎對人生真諦大徹大悟。”(楊義《中國現代小說史》)總之，若說他屬于更多地沉溺于自己的精神世界里的那一類作家，恐怕是大致不差的。

他的散文詩顯然更為直截地傳達了他那種異于流俗的精神風貌和人生態度。《蟬》和接下來的幾篇散文詩都選自他的集子《空山靈雨》。空靈清寂中雜揉著的童心、愛心和佛心，正是它們共同的題旨和基調。

《蟬》這篇散文詩，雖然只有一百多字，但卻很能代表許地山的思想和藝術風格。作品中對弱小生命的憐愛之情，并沒有徑直地抒寫出來，而是用纖細輕柔的筆墨描繪成一幅栩栩如生的工筆畫：在松根上艱難爬行著的蟬和它那被急雨打濕了的翼，從高處的松針上終于墜落下來的雨珠，以及正在聚攏來的螞蟻和野鳥等漸次迫近的對蟬的生命的威脅……整個畫面充滿了清新靈動的生命氣息，也充滿了兒童般的真純、善良和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