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漢書《孔奮傳》譯文賞析

孔奮傳

【題解】

孔奮是一個東漢初年廉潔官吏的典型代表，也是一個將國家和人民利益置于個人利益之上，一心為公的正直官吏典型代表。孔奮少年的時候跟隨劉歆學《春秋左氏傳》。后遭王莽之亂，與老母和幼弟到河西地區躲避兵亂。東漢建武五年，任河西大將軍竇融官署議曹掾，寧姑臧長。任職四年，雖在富庶地區為官，財產卻無所增，為時人所笑。他自己生活極儉，侍奉母親極孝。后任武都太守，告病去官后，死于家中。

【原文】

孔奮字君魚，扶風茂陵人也。曾祖霸，元帝時為侍中。奮少從劉歆受《春秋左氏傳》，歆稱之，謂門人曰：“吾已從君魚受道矣。”遭王莽亂，奮與老母、幼弟避兵河西[1]。建武五年，河西大將軍竇融請奮署議曹掾[2]，守姑臧[3]長。八年，賜爵關內侯。時天下擾亂，惟河西獨安，而姑臧稱為富邑，通貨羌胡，市日四合，每居縣者，不盈數月輒致豐積。

奮在職四年，財產無所增。事母孝謹，雖為儉約，奉養極求珍膳。躬率妻、子，同甘菜茹[4]。時天下未定，士多不修節操，而奮力行清潔，為眾人所笑，或以為身處脂膏，不能以自潤，徒益苦辛耳。奮既立節，治貴仁平，太守梁統深相敬待，不以官屬禮之，常迎于大門，引入見母。

【注釋】

[1]河西：泛指今甘肅寧夏黃河以西。

[2]曹掾：東漢太尉或相國等屬吏分曹治事，有倉曹掾（主管倉谷事）、坐西曹掾等。

[3]姑臧：也稱“蓋臧”，約在今甘肅武威涼州區。

[4]菜茹：蔬菜。

【譯文】

孔奮，字君魚，扶風茂陵人。曾祖孔霸，元帝時為侍中。孔奮少從劉歆學習《春秋左氏傳》，劉歆稱許他，對學生們說：“我已從君魚身上受到了教益。”遭王莽之亂，孔奮與老母幼弟避兵河西。建武五年（29），河西大將軍竇融請孔奮擔任議曹掾，代理姑臧長。八年，賜爵關內侯。這個時候天下紛紛開始發生動亂，只有河西獨為安定，而姑臧稱為富邑，通貨羌胡，人貨殷富繁榮，每居縣者，不滿數月常發財致富。

孔奮在職四年，財產無所增。侍母孝謹，雖然很節約，但對母親奉養極求珍膳。自己率妻子，同甘蔬菜淡飯。當時天下未定，士子們多數不修節操，而孔奮力行清潔，為眾人所笑，有的人以為他是身處膏脂之中，不能自潤其身，徒增辛苦罷了。孔奮既立節，治理貴在仁愛公平，太守梁統深相敬待，不以官屬之禮待他，常迎接于大門，引入見母親。

【原文】

隴蜀既平，河西守令咸被征召，財貨連轂[5]，彌竟川澤。惟奮無資，單車就路。姑臧吏民及羌胡更相謂曰：“孔君清廉仁賢，舉縣蒙恩，如何今去，不共報德！”遂相賦斂牛、馬、器物千萬以上，追送數百里。奮謝之而已，一無所受。既至京師，除武都[6]郡丞。

時隴西余賊隗茂等夜攻府舍，殘殺郡守，賊畏奮追急，乃執其妻子，欲以為質。奮年已五十，唯有一子，終不顧望，遂窮力討之。吏民感義，莫不倍用命焉。郡多氐人，便習山谷，其大豪齊鐘留[7]者，為群氐所信向。奮乃率厲鐘留等令要遮[8]抄擊，共為表里。賊窘懼逼急，乃推奮妻子以置軍前，冀當退卻，而擊之愈厲，遂禽（擒）滅茂等，奮妻、子亦為所殺。世祖[9]下詔褒美，拜為武都太守。

奮自為府丞，已見敬重，及拜太守，舉郡莫不改操。為政明斷，甄善疾非，見有美德，愛之如親，其無行者，忿之若仇，郡中稱為清平。弟奇，游學洛陽。奮以奇經明當仕，上病去官，守約鄉閭，卒于家。奇博通經典，作《春秋左氏刪》。奮晚有子嘉，官至城門校尉，作《左氏說》云。

【注釋】

[5]連轂（gū）：一車接一車。形容車輛眾多。

[6]武都：今甘肅武都。

[7]齊鐘留：大豪的姓名。

[8]要遮：邀擊阻攔。要，通“邀”。

[9]世祖：指光武帝劉秀。

【譯文】

隴蜀既平，河西守令全部被征召，財貨連車，川澤為之彌漫，唯有孔奮無資財，單車就路。姑臧官吏民眾及羌胡互相說：“孔君清廉仁賢，全縣蒙恩，他今離去，我們怎么能不報恩德！”于是共同獻出牛馬器物千萬以上，追送數百里。孔奮深表感謝而已，對器物一無所受。既至京師，拜為武都郡丞。

當時隴西余賊隗茂等夜攻府舍，殘殺郡守，賊人害怕孔奮追急，就捉住他的妻子兒子，想作為人質。孔奮年已五十，唯有一子，終于不顧妻子兒子安危，窮追力討。官吏民眾感于義氣，莫不加倍用力。郡多氐人，熟習山谷情況，其大豪齊鐘留，為群氐所信仰向往。孔奮就率齊鐘留等令其掩護抄擊，表里互相配合。賊人窘迫畏懼，就把孔奮的妻子兒子推置前車，以迫使官兵退卻，而官兵攻擊更加厲害，于是將隗茂等擒而消滅，孔奮妻子兒子也被賊兵所殺。世祖下詔表彰其功，拜為武都太守。

孔奮任府丞時，已經被許多人敬重，等拜為太守后，全郡莫不去惡從善，改變操行。孔奮為政明斷，明善疾非，見有美德，愛之如親，對沒有德行的人，憤恨得如仇人一樣，郡中稱為清平。他的弟弟孔奇，曾游學洛陽。孔奮以孔奇通曉經術當做官，便告病去官，守約鄉閭，在家去世。孔奇博通經典，作《春秋左氏刪》一書。孔奮晚年有子孔嘉，官至城門校尉，作《左氏說》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