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允婦

作者： 傅今 【本書體例】

郭澄之

郭澄之(約公元403年前后在世)，字仲靜，太原陽曲人。少有才思，機敏過人，曾任尚書郎、相國參軍等職。封南豐侯、卒于官。著文章10卷，又有《郭子》3卷。

許允婦，是阮德如妹，奇丑，交禮竟，許永無復入理。桓范勸之曰：“阮嫁丑女與卿，故當有意，宜察之。”許便入見，婦即出，提裙裾待之。許謂婦曰：“婦有四德，卿有幾?”答曰：“新婦所乏唯容。士有百行，君有其幾?”許曰：“皆備。”婦曰：“君好色不好德，何謂皆備?”許有慚色，遂雅相重。

許允為吏部郎，多用其鄉里，帝遣虎賁(bēn奔)收允。婦出閣戒允曰：“明主可以理奪，難以情求。”允至，明帝核之，允答曰：“‘舉爾所知’，臣臣鄉人，臣所知也，愿陛下檢校，為稱職與否?若不稱職，臣宜受其罪。”既檢校，皆官得其人，于是乃釋允。舊服敗壞，詔賜新衣。初被收，舉家號哭，允新婦自云：“無憂，尋來。”作粟粥待之。須臾允至。

(選自《郭子》)

許允的妻子，是阮德如的妹妹，相貌丑陋。婚禮結束后，許允誓不再入新房。桓范勸他說：“阮家把丑女嫁給你，當然有他的用意，你應仔細考察妻子。”于是許允進房去見妻子，妻子走出來，提起裙服的大襟恭敬地迎接他。許允對妻子說：“婦女有四德，你有幾德?”妻子回答說：“新媳婦所缺的只是漂亮的‘婦容’而已。男人應有百種美好的品行，你具備了幾種?”許允說：“我樣樣具備。”妻子說：“你好色不好德，怎能說樣樣具備呢?”許允面露慚愧的神色，從此，他們夫妻相敬如賓。

許允當了吏部郎后，提拔了許多同鄉做官。魏明帝派遣武士拘押許允。許允的妻子出來告戒許允說：“英明的皇帝可以用道理說服他；向他求情是沒有用的。”許允到金殿后，魏明帝仔細查對。許允回答說：“孔子說：‘推薦你所了解的人’，我推薦的大臣雖是同鄉人，但我非常了解他們，希望陛下仔細考察他們，看看是否稱職?如果不稱職，我心甘情愿受懲罰。”經過考察，他們都很稱職。于是釋放了許允。魏明帝見許允的官服有所損壞，就傳旨賞賜一套新官服。許允開始被拘押，全家人啼哭，許允的妻子說：“不要怕，許允很快就會回來的。”她熬一鍋小米稀飯等待，不一會，許允就回來了。

在封建社會，官宦人家，或財主的公子娶妻，多重女子的姿容。在這種思想影響下，許多文學作品，也是郎才女貌，才子配佳人。《許允婦》卻一反常態，寫了郎才女丑。準確地說，是郎才妻也才。這是作者選材的高明之處。

筆記小說塑造人物，由于文字的限制，往往只是寫性格的某一特征，很不容易看到主人公性格的形成與發展。這篇則不然，在僅三百字的極小篇幅內，既描寫了許允婦的剛毅、智慧、沉穩、又不乏謙順嫻靜的性格；既塑造了許允先是好姿容，輕品德，盛氣凌人，又表現了他后來對妻子敬重，甚至是言聽計從的性格。性格的變化，入情入理，令人可信。

許允婦的形象是很感人的。她一出場，就處在十分尷尬的境地。新婚禮畢，丈夫一直不愿見她。究其原因，是她容貌丑。許允婦大膽承認這一事實，面對好姿容的丈夫，她一不惱恨、與他吵鬧，二不哀告求情。在她看來，采取表面激化的方法，不利于以后的夫妻生活。他采用了曉之以理的方法，靠“理”，化被動為主動，戰勝了丈夫的片面思想，并嬴得了丈夫的尊敬。

許允婦處理問題的才干，還表現在丈夫被皇帝拘押前后。許允做了管干部的高官——吏部郎，提拔了許多同鄉做官，皇帝懷疑他任用親信，結黨營私，將他拘押審問。大禍臨頭，“舉家號哭”，都不知道該怎么辦好。許允婦的表現與眾不同，她沉著冷靜，相信許允沒有過錯，告誡即將接受皇帝審查的丈夫說：“英明的皇帝，你可以用道理說服他，不需要向人哀告求情，那樣將無濟于事。”她向丈夫交待了對策、方法。許允按照她的策略，說清了問題，皇帝派員審查后，也確認許允沒有錯。并賜新衣，讓其回家。許允婦雖屬普通一婦，深居閨房，但是，她熟悉世事，了解丈夫，于是，她從容地“作粟粥待之”，果然不出所料，粥熟丈夫回來了。可見，她的才干，非一般婦女能比。

這是一位賢妻。妻賢在德不在色。作者通過細致入微的描寫，從才、智、德三方面，塑造了一位賢妻的形象。作者塑造人物的高明處，在于靠人物的行動表現人物性格。不加說教，不穿靴戴帽，作品的思想傾向，作者的倫理觀念，全溶入描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