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鳧茈·鄭獬》原文與賞析

鄭獬

朝攜一筐出，暮攜一筐歸。

十指欲流血，且急眼前饑。

官倉豈無粟，粒粒藏珠璣。

一粒不出倉， 倉中群鼠肥。

這是宋代詩人鄭獬寫的一首詩。這首詩從采鳧茈(荸薺)的一個勞動場景引出感慨，反映了人民生活的疾苦，對造成民不聊生的社會現實無情地進行了指責。

全詩字挾怒火，句噴恨情，通過富有機趣的巧妙構思，在結尾處揭出問題的實質，極盡諷刺，不獨傳神，而且有點睛的作用。

一至四句是“敘”。“朝攜一筐出，暮攜一筐歸”，此寫采鳧茈的艱辛。鄉野百姓由“朝”到“暮”，花了整整一天，才只采到“一筐”，時間之長與數量之少形成對比，說明采之不易。“十指欲流血，且急眼前饑”，此寫采鳧茈的痛苦。他們在水田里或是在池沼里挖找荸薺，磨得十指染血，足見其采之困難。但是，他們并不因此而停下手里的活兒，詩中以“急”于“眼前饑”的理由，突顯了人民在死亡線上掙扎的情狀。

五至八句是“議”。“官倉豈無粟，粒粒藏珠璣”，這是針對前面的敘述，寫官府屯積民粟的可惡。詩人憤怒地發問：官倉里難道是沒有糧食嗎?這個帶有否定性的反詰，包含著譴責的意味。而答案端出了倉中閉藏著如珠璣般的谷粒的老底，則更是加強了憎其所憎的感情濃度。“一粒不出倉，倉中群鼠肥”，詩以群鼠飽食倉糧的肥壯收攬全篇，閃射著譏刺的鋒芒，挑開了官民之間的尖銳矛盾。從中，我們仿佛聽到了“碩鼠碩鼠，無食我黍”(《詩經·魏風》)的吶喊!這里所說的“鼠”，是實指，糧食閉不出倉，的的確確成了讓老鼠享用的極樂世界。這些畜牲吃飽得連走也走不動了，就如唐代詩人曹鄴所說的“官倉老鼠大如斗，見人開倉亦不走”(《官倉鼠》)。這里所說的“鼠”，也是虛指，那些吮吸民脂民膏的統治者與貪婪害人的老鼠何異!養肥了老鼠，餓瘦了百姓，這種察民情、諳世風的爽辣，諷刺性非常強烈!由老鼠的形象能使人聯想起貪官污吏的形象，激起莫大的憤恨。

鄭獬為官清廉，敢于替百姓鳴苦，向以直率不諱著稱當世。這首詩若沒有最后這種饒有戰斗力量的兩句煞尾，就顯不出揭露的犀利如劍。有了這個煞尾，便使前四句的敘事與后四句的議論融若水乳， 由表及里，流轉自然， 見其機心， 生發出詩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