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恍惚

“真的要走嗎？”我捏緊了書包帶，頭也不敢抬。明明知道答案是什么，可還要問，這是我最后的固執。“伊，我走了，你要快樂，要笑。”顏的聲音有些沙啞。夕陽把他的身影拖得很長很長，像是要延伸到世界的盡頭。

一切讓記憶一發不可收拾地重現。

一

黃昏，我走在回家的路上，湖邊的梧桐樹參差不齊的陰影頭在我的背上。

“站住！”

我回過頭，看見一張陌生的而又好看的臉。

他停下來，站在我的面前。他高我很多，我努力仰起被落日映紅的臉蛋兒，眼神能夠到他那烏黑的瞳仁。

“安伊伊，以后放學記得等我。”不溫不熱的聲音，讓人沉浸卻帶有距離感。“為什么？”吃驚的猜想著中專可能，會是一個“陽光美男”的不懷好意，還是“可惡大叔”的可憐傀儡？

“因為我是你的新鄰居，我叫南顏，以后請多多關照。”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爬上了他的嘴角。

鄰居？看著他身上的米黃色校服和黑色的校徽，我覺得我的臉都在抽筋。

不知道是天冷了，還是風大了，我覺得我打了個寒戰。

二

南顏，的確挺“難言”的。很難聽到他說一句我能聽得懂的話。非深奧即癲狂。我有時候和他說著說著就想踹他兩腳，但是我還是忍著了。他時常會說一些我根本無法理解的話，比如：他會在瘋鬧中突然安靜下來，然后轉過來，及其認真又及其挑釁地說：“你是我的紅顏、”而我對“紅顏”一詞的唯一記憶和定位，就是那句出現在【特別關注】中的“妻子為男人解讀家庭和愛情，紅顏為男人解讀夢想和天下。”僅此而已。所以我僅此想，他是不是想通過我去玩我家的電腦？在我的印象中，女生的天下不是籃球，就是電腦。他時冷時熱的變化讓人壓抑，想揍他一頓又覺得可憐。

總之我攤上了這么一個好鄰居，好得讓我敗給他了。但是我還是依戀他的肩膀，厚厚的，讓我找到比家更實在的愛情感。

三

以前從沒發覺，現在才知道，南顏他們班的體育課，有一節竟和我們班的一起上。

不巧的是，這節課剛好是800米長跑考試。

他站在邊道上，用一種看笑話的表情看著我。我沒有再看他一眼。

第二圈，我就吐了，好像我的內臟都卡在喉嚨里，我蜷縮在操場的角落，還有血絲纏繞在我的嘴角，很難受，但是我沒有哭。南顏走過來，手扶在我的肩膀上，周圍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我靠著他的腿上，像一只小貓，他撫摸我的頭，告訴我一切都會過去。

我想了很久，直到我想累了。

我抬起頭，迎上他的注視，一字一頓地說：“我喜歡你。”

從親情的依賴和友誼的甜膩之間找到一個詞，我只找到了“喜歡”。

南顏看看我，把頭轉向一邊，對我說“你累了。”

世界安靜得只剩下自己和他的心跳。

“你騙我！”南顏輕輕地說，“你看我的時候，沒有喜歡。”

四

還是一個黃昏，我和南顏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們都沉默著。我時不時地看看他，他一改往日的瘋癲，靜靜的，安靜得讓人害怕。

“伊，我要走了。”在一棵樹下，他輕輕地說。樹葉很茂密，厚重的陰影壓在他的肩膀上。

有相遇就會有分別，況且我只是一個陪他談天說地的紅顏、知己、朋友。我留不住他，也不想留他。命運就是愛開玩笑，不管你愿不愿意。所以我很坦然地接受了這個現實，即使這就像是一個重重的耳光打在我的臉上。

我擠出一個淡淡的笑。

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突然發現他成熟了很多，以前他只是在逗我開心。

夕陽的光照在他的臉上，為他的背影踱上一層“失意”的金黃。

“走吧。”他說，然后低著頭，慢慢消失在我的視野里。

聚少離多是人生。

五

夢想，天下，只是一瞬恍惚。

六

我們只是命運的傀儡。

七

看著他離開，成為天邊的淡藍色亮點。

我跑到河邊，拾起一顆石頭，用盡力氣把它扔出去。

我對著空蕩蕩的湖面大吼，“安伊伊，忘掉一切，你是你自己的所有！”

我哭了，也笑了。

我的天下，我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