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涮鍋奶’

記憶里我是沾著外公的光喝著‘涮鍋奶’長大的，那年我四歲。帶著對世界的懵懂看著外公。外公是個不茍言笑的人，所以那時候我很怕外公，只要外公一板臉我就像墻角的小貓一樣乖巧，而外婆也因年輕時受到過精神刺激也不是一個和藹的人，那時候父母在外做工，因為是從異鄉而來所以他們格外刻苦，母親那時候是倔強的，也是一根筋的人，她總是把自己分到的活做到最好，簡單的事情母親都要反復研磨，因而他們忽略了的我也就流落到了外公家。

外公那時候的身體已不復健朗，哮喘讓他痛苦不堪，外婆也盡全力在照顧他，那時候家里并不富裕，有牛奶喝已經是很幸福的事，而母親又是個孝子，所以每個月工資里總有一部分是留給外公買牛奶的。而我自然也就眼巴巴的看著，嗅著那細微奶香里帶著的幸福。每次有送牛奶的過來，外婆會用那顫顫巍巍的小腳挪著去打奶，我總是靜靜地看著，看著那牛奶汩汩的倒入鍋中，不一會便會溢出奶香，而我眼巴巴的瞅著外公。外公喝完奶，鍋里總會有個底兒，這時外婆就會再加一瓢水，把鍋底兒的奶和水融合了，也就成了我的美味，那時候的我特別容易滿足，連那‘涮鍋奶’我也并不敢一口氣喝完，盡管當時特別想這么做，最后也是小口小口嘬著喝完，然后心滿意足的過完一天。

日復一日，僅僅兩年外公的身體終再也承受不了歲月的雕磨，六歲那年外公去世了，家人們把外公的遺體送回故里，記憶里母親沒有掉一滴淚，而其他的姨姨們則是痛哭淋漓，也許這一點母親遺傳給了我吧，我只是默默地隨著大人們送走了外公，只是記憶里那年秋天格外的涼。

送走了外公，外婆去了舅舅家，而我便隨著父母回到了那時的家，不過外公的離世并沒有讓我遺忘‘涮鍋奶’這么一回事，到了以前外公喝奶的時間我惦著腳尖期待著，卻始終看不到熟悉的送奶人，小時候的我不怎么愛哭，而那一次哭的卻格外的兇。后來母親從外婆那里聽到了‘涮鍋奶’的事，給我買了渴望已久的牛奶，看著鍋里沸騰的牛奶，心卻沒有了以往的雀躍，奶依舊如往昔一樣，而喝奶的人卻不一樣了，那次的奶怎么也喝不出心里的期待，從那以后我就再也沒喝過牛奶。記憶也隨著時光的流逝淡化，如今想起仿佛可以看到那沸騰的牛奶邊眼巴巴的孩子。

以后的日子越來越好，我也漸漸長大，一次同外婆閑談回憶起童年的‘涮鍋奶’，磨著外婆又做了一遍‘涮鍋奶’卻怎么也品不出兒時的那般滋味。

‘涮鍋奶’在我印象里是童年，是美好，是無法替補的回憶，寫著寫著似乎嗅到了一絲奶香……